與民眾神學家結緣的前世今生

紐約邂逅

Hanshin University chapel

個人與民眾神學家結緣可以追朔到一九八二年首度出國到紐約進修的青澀年代。當時從梨花女子大學被全斗煥政權放逐的玄永學教授正好來到紐約的協和神學院擔任訪問教授，算是暫時找到棲身之地。在協和神學院接觸的諸多教授中，玄永學教授那消瘦的身影，帶著自嘲式的幽默，以及濃厚的草根取向透過刻意強調的俗民語言談吐，留給我難以抹滅的印象。兩個學期的機會跟他近距離的互動學習，與他交談、討論，可以感受到他言談間的處處機鋒，對神學作為民眾在苦難中的盼望懷抱深刻的洞見與委身。雖然與他在紐約的接觸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在個人後來的神學旅程中，每每遇到神學課題的思索，最常出現在腦海中作為參照的影像，往往是他那輕飄飄的身影，以及那種帶有反諷式的批判語調。聽起來好像事不關己，卻是帶給聽者一種悵然的、更強烈的激動與感受。


首爾結緣

Methodist University Chapel

從紐約回台灣投入神學教育的工作，剛開學沒幾個禮拜，蕭清芬院長拿了一封宋泉盛牧師的信給我，大意是他應邀到韓國與民眾神學家對談，希望蕭牧師促成我的首爾(漢城)之行。抵達首爾才知道原來這次的對談從國外來的只有我和宋牧師兩個人。對談在韓國全國教教會協會(NCCK)的大樓舉行，參與對談的韓國民眾神學家都是第一代和第二代的學者。在當時韓國還是獨裁專制的年代，民眾神學家大都兼具社會運動的熱情。在這次聚會中，我遇到了大部分的民眾神學的拓荒者，徐南同，徐洸善，安炳茂，金容福 等都是在這次聚會中認識的，徐洸善和金容福更從此成為忘年之交，到今天都還保持緊密的友誼。

這次的首爾之行，除了演講對談外，我們還參觀了韓國教會的幾個研究機構、民眾運動組織和神學院，我們也被安排去參觀面具舞蹈的民俗活動，以及到夜市去品嘗民眾餐及到地的米釀酒。在那個韓國民族主義盛行的年代，韓國人民的民族自尊心高漲，政府也試圖在政策上煽風點火。記得在抵達首爾的第二天早上，因為會議還沒開始，宋牧師和我被安排住在市中心的Seoulin大飯店，一大早宋牧師就撥電話邀我出去走走順便找地方吃早餐。我們在街上繞了一個多小時終究頹然而返，還是選擇在飯店內早餐。因為整個街道看不到一個英文字，也找不到漢字的蹤跡。我們幾乎成了文盲。一般路人的英文也不好，幾次問路也都是雞同鴨講。不過這次的韓國經驗，讓我把從紐約習得的民眾神學知識帶到韓國的實況中體驗，也從此讓我與民眾神學結下深刻的緣分。後來在許多國際會議場合透過民眾神學的共同關心與語言，讓我結交了很多韓國的神學家朋友。這些情誼成為我神學之路的很好旅途同伴。

再續前緣恍如隔世

CATSVII in MTU campus

自八三年以來到過韓國開會、訪問不下十數次，每次到韓國不免與幾位老朋友見面，年輕一代的神學家也逐漸熟絡。只是難得有機會再次與民眾神學家齊聚一堂。這次趁著參加CATS VII (第七屆亞洲神學家議會)的機會，特地安排提早一天抵達，延後一天回程。一方面是為了PTCA (亞洲神學與文化事工) 與韓信大學神學研究院簽訂夥伴關係的合約，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藉這個機會與幾位久未見面的老朋友聚聚。

六月29日下午抵達銀川機場，韓信大學的國際事務處主任金容杓教授帶了兩位助理到機場來接我，由於飛機誤點，加上聯繫上的誤解，我入境的出口與他們等我的出口沒對好，導致我在接機大廳找不到人，他們也在出口處等不到我。原本四點十五分抵達的行程，結果拖到六點多才從機場出來，正好遇上下班的塞車時間。一路回到韓信大學的首爾校區已經八點多，一起到早已訂好的法國餐廳一起用餐，順便商談有關韓信大學與長榮大學交換學生的可能與交換的細節。回到韓信大學的宿舍已經快十一點了。第二天與該校神學院院長Prof. Kang Sung Yong見面、簽了合約，並交換一些未來合作的方向，完成了PTCA第二間簽署的夥伴學校。韓信大學是PROK所屬的大學，該校校長Chai Sooil十幾年前還在德國作研究時，就曾專程來台灣造訪過，自此成為朋友。後來就是藉著這層關係，讓長榮大學與該校結為姊妹學校。三年前他擔任校長後還曾帶領該校主管親自到長大來訪問過。

President Kim, David and Yeong Mee

午餐時閒聊，提到幾位民眾神學家的前輩，Yeong Mee隨即拿起手機連絡徐洸善教授，約好了週日早上一起到梨花女子大學教會禮拜。徐教授自從八三年見面後，後來在PTCA及United Board 的工作上一直有密切的合作，他任職United Board 的期間也多次到台灣來都住到我們的宿舍。過去我來韓國訪問也有幾次與他相聚的機會。倒是梨花女子大學是他和玄永學一起服務過的【母校】，久聞其名卻從未造訪過。我們參加禮拜的教堂就是David當校牧時募款建造的。在教會我們遇到了不少梨花女子大學的教授。看著校長和許多學校的主管，追著過來和David打恭、招呼問候，可以感受到他在這裡受到的敬重。David很好意的邀請我一起午餐，我們選擇梨花大學裡面的一個供應簡餐的餐廳，享受著他那獨特的幽默和充滿智慧的談吐。他向我提到在韓國只有年紀資深的人過生日才有年輕人去向他道賀講話，可是他居然應邀以八十高齡要去向一個要慶祝六十歲生日的民眾神學家說生日賀詞。他還說他已經想好了要講甚麼，首先他要告訴年輕一輩的神學家要活得夠久才有機會像他這樣向年輕二十歲的人講六十歲生日賀詞。典型的徐氏風格拿自己開玩笑的幽默。

Mingjung Theologians 2012

在隔天的CATS會議開幕典禮上，一個面熟的年輕神學家跑到我面前來熱切的自我介紹「我是Jim Kwan」明天有一群民眾神學家要舉行party慶祝我的六十歲生日，希望您能一起來。我心裡暗叫「喔原來是您」。這個生日慶祝會其實是一個民眾神學家協會的固定聚會時間，特別安排的一個慶生會。這應該是第二次有機會與民眾神學家的團體聚會。民眾神學經過這麼多年社會變遷，與神學的發展，已經有很不同的面貌，很多神學者不斷質疑民眾神學還在嗎?還需要嗎?Jin Kwan可以說是第三代民眾神學家最為堅持、努力要讓民眾神學繼續發光發熱的一位。小小的安炳茂紀念館擠滿了三十幾位老中青三代神學家。這個團體也是過去二十年來與印度的Dalit建立常態性的對話的跨國性發展民眾神學的團體。在David致賀詞後，Jim Kwan說明六十歲生日的感想。他一再提及不久之前聽到CS Song 當著民眾神學家面前評論說民眾神學已經夭折(Premature death)，他很不以為然。並誓言要讓民眾神學繼續發光發熱。可以感受到民眾神學家對這樣的評論是很在意的。會後Jim Kwan請客，大夥兒轉往一個傳統韓國餐廳，席地而坐，大碗的喝乳白色的米釀酒，唱韓國民謠。一直鬧到近十一點才盡興而歸。

不死的夢想
亞洲神學家議會從七月一日開始到五日晚上結束，因為PTCA是創會單位，因此擁有不必改選的執委席次。由於第一次會議在韓國舉行時，針對執委的選舉有過分的政治操作痕跡，經過數度爭論無效，我曾因此離席抗議，雖然後來幾位執委的好朋友如KC，Yong Bock和Achie會後都來安撫，並另安排時間與台灣的代表開會解釋。自此而後我就不再參加這個神學聚會。甚至兩千年後我擔任PTCA的Dean是CATS的當然執委，我還是沒參加。幾位CATS的老同工很在意這件事，一直勸我回心轉意。上一屆會議在菲律賓，會前我因為剛好在菲律賓有其他的會議被邀請參加了籌備會，甚至會議主題都是我提出建議的，但是到了大會的時候我還是沒有參加。這一屆的會議剛好我為了PTCA要與韓信大學簽約，因此就把幾個相關行程排在一起節省經費。因此第二度參加了這個會議。沒想到一參加就被選為下屆的主席。上帝還真喜歡開我們的玩笑。

西大門監獄緬懷自由鬥士的悲蒼歲月

會議結束後，與Hong Jung約好有機會看看首爾。雖然大雨傾盆，我們還是安排到【西大門監獄】，世宗與李舜仁將軍博物館繞了一圈，午餐過後就到Kim Yong Bock的辦公室去參加一個小型的，他從西班牙邀請來的兩位教授的研討會。介紹以社團(合作社)方式架構的新型態教育和研究組合。這是一個強調民主運作方式，讓受教育者參與決策的教育模式。看著七十幾歲的Yong Bock仍然興致沖沖的做著改革、創新的夢想，心裡不得不佩服這老一輩神學家那種執著、韌性，不停的編織著不死之夢的精神。晚上十點多Hong Jung送我回衛理會神學大學宿舍，與他揮手道別時，我真心的祝福他兩個禮拜後能順利膺選PCK的總幹事職務。透過體制把夢想化為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