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四姨

認識四姨是還在南神讀書的時候，當時到公園路去看她總有豪門牆高庭院深的感覺。但是，四姨給我的印象是和藹可親，敬虔愛主。歷盡生活波折，兩袖清風，晚年甚至淪為低收入戶的單身老人，依靠政府救助、慈善機構送餐，她卻甘之如飴，從無怨言。她信仰堅定，平和隨緣，清心寡慾，竟然因為政府的救助金累積成存款過多而遭取消低收入戶身分改為中低收。每次見到她都是笑臉迎人，從不口出惡言。

當借住房舍需被收回售賣，無處可去時，她打來電話求助，說的是事情大條了，要搬到哪去住？沒有半句怨言，也無憤恨口氣。帶她去看過幾家安養院，每問到入住費用，她都搖頭說這是有錢人才住得起的。落寞的回車上，一路無語的讓我們載回去。她平靜交託，面對危機不動聲色，似乎周遭的人都比她還緊張，為她擔憂，她總是淡淡的回應，上帝安排到哪裡都可以。

當她病危住院，我們開始試圖連絡與她相關的親友，赫然發現有那麼多姪甥輩受過她的照顧。幾乎她的兄弟姊妹都有孩子在小時候住到她那裡，接受她的關照。她擔任助產士，翻山越嶺幫人接生，她開拓教會，一心以傳揚福音為職志。老來她一無所有，卻讓所有接近她的人感受溫馨。她看似貧乏，上帝卻給她豐富。為了她的安置，我們踏破鐵鞋、動用關係，屢遭挫折。哪知上帝在所預定的時間，恢復了她的低收入身分，為她安排了環境、愛心最完善的老吾老院。上帝的旨意最美善。我們小信的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她卻無憂無慮，任憑上主帶領。

在新樓醫院安寧病房的最後歲月，她沒遭受痛苦。雖然有時呼吸急促，喘不過氣，上帝讓她安詳睡去，滿有平安，盡是祝福。在她生命點滴流失，心跳停止的剎那，護理師在她耳邊輕輕的說：【阿嬤，妳安心的走，我們的病都好了。】，那一刻，我深信上主已接她到祂的懷抱。九十八歲長壽，慈祥無私，她留下美好的信仰典範，也為我們見證上主的愛與信實。我看見四姨，讓人尊敬的長輩。

故人略歷

李　生於主後一九二〇年十二月九日，在世享壽九十八歲。父親李条是第一代基督徒，務農。為這第四女兒取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名字。她上有三個姊姊，下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母親李軟春是第二代信徒。其父親以製黑糖為業，李軟春早年就讀台南長老教會女學校，畢業後留校擔任助教。是當時少數不裹足的女性。可見其父親為人之開明。

故人生性節儉，讀國小時為了不讓鞋子在石子路上磨損，會脫下鞋子拿在手裡赤腳走路上學。十七歲時在母親安排下到新樓醫館學習醫護工作，從手工製作紗布、消毒到開刀房擔任醫師助理，總是盡心盡力。後來到講習所讀書，受訓當助產士，歷經五年，經由介紹到新營糖廠醫務室當護士。有一天，她夢見一人用力挖掘一大片龜裂乾枯的土地，非常辛苦，頓時她想起那人就是主耶穌。這個異象讓她經常在腦海裡思索，要如何作耶穌的幫手。後來有個機會到台南縣東河拜訪親戚，發現在這窮鄉僻壤沒有教會，當地信徒只能聚集在她親戚家禮拜。她乃興起召聚信徒在當地開拓教會，舉辦主日學校，從事基督教教育來傳播福音。她繼續從事助產士的工作，一面幫人接生，一面傳揚福音信息。後來信徒人數逐漸增加。她的表弟為她建了一棟房子讓她居住，她除了把自己父母接來同住外，也將住處用來作為聚會場所，這房子後來就成為東河教會的前身。

有一次東山衛生所一位李醫師邀請她到東山當助產士，她便將東河的聚會所交給在教會擔任長老的父親負責。到東山後她仍一面幫人接生，一面傳播耶穌基督的信息，得到當地信徒支持，奉獻兩間房舍供她住宿並作聚會場地，這個地點就是後來東山教會的所在。後來因父親年紀老邁，健康不佳，加上母親也患了青光眼，視力逐漸喪失，她乃決定把父母帶回故鄉照顧。前後十數年，直到雙親都百年後，她才在朋友介紹下，與台南望族侯家結親，結束四十八年單身生活。嫁入侯家，她的最大希望也是想把這個望族帶領來認識耶穌，接受福音。丈夫侯先生擔任紡織公司總經理，公司常進口日本布來加工做成衣。她則從公司購買布匹轉售，試圖自力更生。這段時間，凡有甥姪輩有需要時，她都慷慨伸出援手，接到身邊來加以
照顧。故人一生不只孝順父母，對晚輩更是照顧有加。

丈夫去世後，故人離家獨力生活，成為單身老人，仍念念不忘福音事工。常常招待傳道人，開放自己住處作為聚會場所，協助福音傳揚。同時也熱心參加教會聚會活動。故人一生敬虔愛主，淡泊名利，虛己助人，使她保持健康長壽。高齡九十八歲於今年五月住進安養院，受到許多社工人員照料、愛護。在醫師發現其患有肺癌後，她自認年紀已大，不追求積極醫治，在新樓醫院安寧病房醫師、護理師的愛心照料下，於九月七日安詳睡了。上帝愛她的女僕，讓她沒受苦痛、折磨，回到祂的懷抱。故人的信仰與為人的慈祥，足勘後輩的景仰和學習。

主的女僕李　阿嬤入殮、告別禮拜程序
主禮: 趙振弍牧師 司琴：趙培文先生
司禮；黃伯和牧師

                       宣召：咱得到幫助，是倚靠耶和華的名，他是創造天地的。

                       主講：「復活及活命是在於我；信我的人雖罔死，猶久欲活；

見若活來信我的人永永�死」
聖詩：……………………624耶穌仍導路 ……………………… 會眾
1. 耶穌仍導路到天堂門戶 道路雖然淒清難行
阮愛堅心好膽進前願主伸手牽到祖家平安
2. 天路雖冷靜對敵雖強盛 不准訝疑驚惶纏阮
不准信心盼望離阮對敵雖真多到祖家穩能
3. 阮若有煩惱祈禱就消無 雖然又再遇著試煉
求主助阮吞忍無倦天開給阮看憂悶就消散
  祈禱：……………………………………………………… 楊隆江牧師

                        入木

                        瞻仰遺容

 獻詩：………………629佇天堂極榮光贏日晝…………… 外甥女們
1. 佇天堂極榮光贏日晝，若深信就能看到真明，
咱的父踮佇遐在聽候，有備辦極平安的房間。
[和]佇後日有安樂，會相見佇榮光的天國。*2
2. 佇彼位咱大家要謳咾，大稱讚咱的主的仁愛，
無艱苦無驚惶無煩惱，永遠徛極安樂的所在。
3. 大施恩佇世間的天父，咱得用專一心來謳咾，
祂有差獨生子來救世，偎靠祂作神人大中保。
 聖經：…………………傳道書三章11節…………………哀可足長老
上帝造萬物，各照他的時，互他成做美妙，閣給永遠的觀念
he tih人的心。總是，上帝從頭到尾所做成的，人�凍測度。
  講道：…………………人生的休止符…………………… 趙振弍牧師
祈禱:…………………………………………………………趙振弍牧師
聖詩：………………590 至好朋友就是耶穌……………………會眾
1. 至好朋友就是耶穌，擔當罪過與煩惱；
真正咱有大大福氣，萬事都倘從祂討；
心肝常常失落平安，沓沓掛慮艱苦事；
這是從咱起有深信，起有放心交託主。
2. 敢採遇著憂悶試煉，抑是甚麼大煩惱；
的確不倘常常失志，得將逐項來祈禱；
豈有朋友到即盡忠，甘願體貼萬災禍；
耶穌知咱心的軟弱，將這苦事來祈禱。
3. 設使倦懶都無氣力，親像挑擔將跋倒；
至大救主咱倘親近，萬事都倘從祂討；
朋友若有看輕厭賤，倘將這事來祈禱；
主能用手遮截保護，心倘安然免煩惱。
故人略歷： ………………………………………………… 趙益生執事
慰詞：……………………………………………………… 楊隆江牧師
靜默
哀謝：……………………………………………………… 李芳勳先生
頌榮：………………397 願主賜福保護你……………………… 會眾
願主賜福保護你，願上帝的榮光遍照你，也用慈悲款待你，
願主上帝常常看顧你，賞賜你平安
祝禱：……………………………………………………… 趙振弍牧師
【出殯行列：十字架、主禮司禮、遺像、靈柩、親友、來賓】

憶新樓醫院之往事⸺談五十九年前之點滴

診所護士　李　（刊載於新樓醫院重建十週年特刊，1995年）

將近一個月前，新樓醫院總務主任透過其母（西戀姊）來電，希望我提供以往在醫院就職的照片，以便刊載於十週年紀念特刊中。直到幾天前我才從紙箱中找到幾張老舊照片。因恐怕讀者看不清楚，乃要求我用文字表達。只剩兩天可用的時間，要完成此篇稿子，實有困難，況且我的中文行不通。但基於林先生非常熱心為特刊搜集資料，又再過十年想必我已不在人間，因此我祈禱，感謝上帝此特刊的發行。忽然想起我的外甥女，事後她答應幫我謄稿，所以更加得到鼓勵。

不過我的老花眼不能專注太久，只有寫寫停停，前後可能不大連貫，請多多包容。回想我十七歲那年（1936年1月1日），家母帶我坐火車到台南新樓醫院報到，不到一個鐘頭她便回家。有位慈祥的中年護士（看護婦）棟姊帶我去試穿看護服，那時瘦瘦高高的我便穿件沒戴帽子中形的看護服開始了「白衣天使」的見習生活。當天也有一位報到的實習生，是一位大我四歲讀女神學畢業的叫度姊，我們兩個被安排在同一寢室成為室友。教堂邊的鐘聲響起，在樹蔭下聊天的男女員工都集合到教堂內參加新舊任院長的交接儀式。我只記得那是一對外國人李醫師（院長）夫婦和吳姑娘（看護長）要離職，新任的院長楊雲龍先生（自設眼科醫院），醫長許棍先生（彰化醫院轉任），看護婦長周梅女士（嘉義醫院轉任），來醫院的第二天是正式的上班日，棟姊帶我到檢驗室清洗一些用過的長方形玻璃片。負責檢驗的楊章成先生若不是去病房採血樣，就是默默在顯微鏡下專注找尋病菌供醫師診斷，整個檢驗室極其安靜。中午用餐休息後，下午一點開始繼續未完的工作。第三天棟姊又帶我到「處置室」學習剪紗布和繃帶，當時的紗布與繃帶像布一樣是整匹的，必須剪成適當大小，剪好的繃帶還要用一種道具捲起來消毒備用。綿球也須一支支用手捲好，這些都是手術時基本要用到的東西，每逢單日、炎熱的夏天，我常將這些材料拿到外面的樹蔭下，在草地上放張椅子做這些工作。其他的護士有的包藥、有的打針、有的換藥。各忙一陣子後，也都會來幫忙，因當時沒義工。大夥兒雙手工作嘴巴也跟著動起來，於是無形中組成了「合唱團」。曾經有一次正在合唱時，由本院實習醫生帶了兩個朋友來參觀，看到這種情形，就羨慕的說我們這裡像天堂一樣。

手術室的工作常要隨時待命，臨時而來的狀況不是我們可以掌握的。記得有一次一位醫師送我二張電影票，那是一部叫「科學者之道路」很不錯的片子，醫師吩咐一定要去看，後來我約了同事在一個晚上去觀賞，進去戲院約半個鐘頭正精彩時，突然聽到一個很大聲的廣播：「新樓醫院XX人外找」，嚇了我們一大跳，兩人趕緊摸黑走出來，原來是病人臨時開刀，需趕回幫忙。來院一週的一個夜晚，有一個老姊妹因病發作十分痛苦，時而聽到她的哀叫

聲，每隔三、五分鐘便拉長叫聲，我們的宿舍就在附近，聽到這種慘叫，不禁起了雞皮疙瘩，到了凌晨三點多鐘才停止。原以為她被注射鎮定劑，不料隔天早餐時聽值班護士說，她已在太平間了。而當天也是我被分派來這棟病房工作。不久一位護士前輩左手拿著來蘇消毒水，右手提著一桶水叫我跟她到昨天去世的病患房間消毒，首先她將半匙消毒水放入桶內，然後取下被、棉被等搬到消毒室去，再將一塊塊的床板用消毒水洗後拿到外面晒太陽，之後又換一桶水擦窗戶，床杆等等。不久工友柱兄來洗地板，洗完後將一種消毒用品放在地板點火並關起門窗悶燻24小時後才算完成消毒。如此繁瑣的消毒後才能讓新住院者再使用。從此我有較多機會經驗病房的整理及消毒的功課。雖然有時病患只住院一兩天，病房的消毒工作一律照常，可見醫院嚴格的管理及衛生的重視。

我常利用休息的時間來到現在的網球場前方的一個釋迦果園，坐在草地上望著北上的火車呼嘯而過，不由得激起思鄉情緒。母親在家工作忙碌我却沒好好幫忙，有時常惹她生氣，要是回去一定會好好補償她，何時我才能搭火車回去探望父母弟妹？想到此不禁潸然淚下。日子過得很快，過了半年，院方准我有兩個禮拜的假日，心理非常高興，我終於能回家了。鄰居的人不太認得我，跟在後頭直到家裡才知道我是条叔的女兒，怎麼變胖又漂亮許多。他們知道我在醫院工作有的叫可憐，有的喊恭喜。我家庭院很寬，有個大果園種了四季不同的水果，可以自由挑選我愛吃的。

回家的感覺真好，可是兩個禮拜又要過去，實在捨不得離鄉背井，於是跟父母商量，希望留下幫母親煮飯，但父親卻希望我繼續醫院工作，因為服務滿三年我就可以有機會到講習所讀書當「產婆」，免交學費又不用扣薪水。先前楊院長曾對家父提起此事，又家裡可能有些變動，於是聽父親鼓勵回到醫院完成父母對我的期望。這期間要感謝楊雲龍先生的關心與栽培。楊先生曾在鹽水開業，與家父同是鹽水教會長執，後赴日本研究眼科，再到台南開業兼本院院長職務。我心目中認為當時的許棍先生最有資格稱為大牌醫師，大牌醫師定義是：1.

外科手術高明，對其他病症診斷老練。2.對患者有親切感。許先生是前彰化基督教醫院老蘭醫師的助手，後來轉任本院，他對員工也相當關照。記得有次他為一個肺結核病患門診時，我在旁邊幫忙，當病人看診後，他告訴我以後必須戴口罩，我說：你為什麼沒有戴？他說：我年紀大肺部比較老，妳還年輕肺部比較嫩，容易被傳染。還有一次我在值班室睡著，醒來時發現桌上多了兩本病歷簿，一本寫著注射藥，一本寫鎮定劑，我立刻趕到那兩位病患房間才知道許先生晚上還特別關心患者的情形，而且體貼我白天工作夜間值班的辛苦。曾有一個蛀牙沒治療導致需要動手術切掉一塊下顎骨的患者，手術快完成時突然臉色大變，停止呼吸，許先生連忙停止手術以人工呼吸和注射急救，可是已經回天乏術，為此他受了很大的打擊，三天沒到醫院上班，手術助理也都很難過。

五年後我離開醫院，經朋友介紹到新營糖廠醫務室當護士。當時流行一種「天狗熱」病症類似腸炎，會一直發燒，有的一週、兩週、三週（20日熱）才會退熱，那時有位同事因患此病而住進一家省立醫院。出院當天我去接她，在整理行李時翻開她的棉被，赫然發現床上有蝨動來動去，好可怕。同事還說隔壁床早上有人過世也都沒清理。回家途中想當年在新樓醫院消毒病房的工作是做得多麼仔細，有時還覺得醫院過分磨練我們而自憐，經此兩相比較覺得我很幸運。五十多年前為使傳染菌降到最低，新樓醫院並沒有連成一體，而是各種病棟分開，有樹林、有草地，因此聯絡事情需要走一段路，天天在院裡走來走去實在累人，但是現在想起來設計者自有他的道理。

往事雖已成歷史，但用上帝的愛建立起來的每件事，留給後人無限懷念與感激。短時間內提起一些，實在微不足道。約翰福音廿一章廿五節提到耶穌所行要是樣樣都寫的話，恐怕世界上也容納不下這些書。我想新樓醫院的事工必定如此！隨興寫些拉雜的過去，很高興已能回應林聰哲先生的期待，也感謝外甥女趙鷹鷹女士特別撥空為我謄稿。願上帝祝福醫院所有同工的服侍，也願醫療傳道的事工得以榮神益人。